“哭嚎著到處尋找女兒的父母、看穿我的小女孩的樣子在我的眼裏越來越清晰。”
生活在日本富山縣富山市的澤田純三（78歲）每年都會收到寫有上述內容的一摞賀年卡。寄信人是日本帝國主義時期，在韓國當小學教師的池田政枝。
和其他賀年卡不同的是，這些卡上沒有標明收信人，而是和寫有“請寄給認識的人”的信件放在一起郵寄過來的。澤田純三一直都在從事對日本帝國主義時期被強行帶走的韓國人進行補償的運動，所以委託他發送。
池田政枝每年通過這種方式，由友人幫助發送1000∼1500張賀年卡。這是爲了讓盡可能多的日本人瞭解自己的告白和懺悔，並記住這一切。
即將稱霸的日本帝國主義橫行肆虐到極點的1944年，在首爾房山小學教日語的池田政枝收到了朝鮮總督府的指示，內容是“盡可能多地把女學生送到富山軍需工廠來。”
當時沈湎於日本帝國主義的“皇國臣民論”中的池田政枝和其他日本老師一起，每晚輾轉于學生的家，煽動年幼的學生說：“只要到了日本，就不用餓肚子，還可以上女子學校。”當時，池田政枝也相信這是事實。
被他的花言巧語所迷惑的6名小學生于第二年3月，同其他100多名“勞動挺身隊”女孩一起在首爾站登上了傷感的列車。
1945年8月日本帝國主義滅亡後，池田政枝才驚覺自己做的荒唐事引發了什麽樣的後果。於是他開始尋找學生。
雖然確認6人中有5人已經返回，但學生們說“不願意想起曾經在日本待過”，而且也不想見他。
1945年12月，池田政枝返回日本，一直飽受良心的譴責，甚至達到了“不敢看韓國那邊的天空的程度”。直到1991年4月，他才隱約打聽到了另一名學生的下落。
池田政枝和富山一家電視臺的企劃採訪組一起，輾轉尋找了3個月，終於見到了這名學生。學生沒有責怪真心謝罪的池田政枝。她只是平靜地問：“老師，過得幸福嗎？”
真正使他走上謝罪之路的是幾個月後學生的女兒寄來的信件。信件的內容是“謝罪百次也不及實踐重要。”從那時起，他便開始廣泛傳播自己對天真爛漫的年幼學生犯下的罪行。
日本政府推卸責任說：“動員挺身隊到日本是民間企業人士做的事情。”池田政枝對此高呼：“戰時動員學生挺身隊到日本是不可違抗的‘天皇陛下’的命令。”
決心“不可以因爲做了不好的事情就萎靡下去”的池田政枝出版了名爲《兩個祖國》的書籍，這是他用半生時間撰寫的。同時，他還參加各種演講和集會，用自己的聲音證明了日本歷史學家主張“日本人爲殖民地朝鮮做了好事”是多麽荒唐的謊言。
池田政枝把自己50歲之前當教師得到的年金盡全力省下來，捐給了對強行帶人行爲進行補償的市民團體。到其他城市提供證言時，他爲了節省路費，經常乘坐夜間大巴。他還利用廣告傳單，親自製作信封。
他的證言是讓原先推卸挺身隊和日軍慰安婦問題的日本政府承認事實並正式道歉的重要原因之一。他每年郵寄的懺悔賀年卡是年邁體衰並身患心臟病的池田政枝給日本社會的一種警告。因爲，日本社會現在正逐漸傾向於想要美化錯誤的歷史的方向。
每年把池田政枝的賀年卡轉寄給其他人的澤田純三最近和朋友通話時才得知，從今年開始將永遠收不到賀年卡了。
池田政枝於去年12月4日在奈良縣生駒市的家裏淒涼地離開了人世。對家門前堆積的郵寄物感到奇怪的鄰居在他去世四天後才發現這個事實。池田政枝享年84歲。沒有留下遺書。
但他對日本社會發出的呼籲之聲仍然帶有餘音。
“日本統治殖民地不是已經過去的事情。我曾經是（統治中的）一員。希望日本的年輕人到韓國的獨立紀念館，親眼確認受害人書寫的歷史。”
千光巖 iam@donga.com
About Dong-A Ilb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