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庭主婦宋英惠（58歲，首爾龍山區二村洞）臉上帶著明朗的表情，時常會露出笑容。她經常會傾聽他人講話並理解他人。P圍的人每當看到宋英惠的時候都會歪著頭。因爲會産生“那個人真的是身患癌症的患者嗎？”的疑問。不只是普通人，她最近住院的首爾新村希伯蘭氏醫院癌症中心的患者們也是同樣。
雖然有人說癌症現在已經不再是不治之症，也不是難治之病，但依然帶有死亡的陰影。宋英惠乳房中的癌細胞擴散到了脊髓和大腦，用現代醫學很難治療，她是晚期癌症患者。
本報記者是在上月24日第一次見到宋英惠。此後得到醫院方面的協助，又見過她四次進行了談話。雖然臉上明顯帶有病色，而且因爲隨時會嘔吐，就連跟她搭話都感到非常抱歉，但她每次都沒有失去笑容。
她雖然在3年前接受了乳房癌手術，但在去年4月她的癌症復發。雖然一直不斷接受了抗癌劑治療，但沒有什麽效果之後，停止治療前往了哥哥一家人所在的美國，後來由於狀態突然惡化而重新住院。
但是她看上去非常淡定，甚至讓人無法相信她是個面臨死亡的人。起初，她受到的衝擊也同樣非常大。並經過了不安、憤怒、絕望等癌症患者大部分都會經歷的典型的過程。
“起初感到非常不安。無論是什麽事，當第一次遇到的時候都會感到不安吧。在學習滑雪的時候，直到第一次摔倒之前爲止不是會一直感到不安嗎？但是在摔倒過一次之後，反而就會産生自信心。在接受了癌症這個事實之後，心裏就變得平靜。”
她說，當然每天會有好多次往返于心理上的天國和地獄之間，但那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每當嘔吐很多次，腰部痛得好像要折斷一樣的時候，她都會因爲實在是太辛苦，産生想放棄生命的衝動。
但是她宛如明天就會立即出院的人一樣，會爲了兒子結婚要怎麽籌備，要怎麽醃泡菜而擔心。
“每晚都會帶著明天我還能不能重新睜開眼睛的想法入睡。”對於普通人來說“死亡”有可能是個抽象的觀念，但對她來說死亡就是現實。
她說，自己托了“癌症”這個死亡使者的福，讓自己活得了新生。她說：“不久前坐計程車的時候，年輕的計程車司機對我說‘因爲賭博而與妻子離了婚，現在感到非常痛苦’。我耐心聽他全部傾訴完之後，對他說了這樣的話。‘我是個晚期癌症患者。你肯定比我要健康，所以往後一定會活得更長久。只要把所有的一切欣然接受，努力生活，就一定會成功的’。”
在那一瞬間，年輕的計程車司機臉色大變。宋英惠說無法忘記因爲自己的忠言而被感動的那張臉。她突然領悟到，雖然自己的生命即將走到盡頭，但依然能給他人帶來希望和勇氣。
宋英惠從去年開始帶著自己認真準備的食物去看望少年院的孩子們。每當那些小小年紀早早關上心門的孩子們熱情地迎接自己的時候，她的內心都充滿了感動。
“像我這樣有很多不足，且患病的人還能夠去照顧健康的人們，這是多麽大的祝福啊。在身體健康的時候完全不知道，身體雖然很健康，但心卻傷痕累累的人真的很多。”
宋英惠在此次住院的時候，出於“說不定這會是最後一次了”的想法而整理了自己的物品。書，碗之類的，還有一度進行寶石進口營銷時收集的貴金屬也全部都已送給了他人或扔掉。
“當想到這是最後，雖然也感到很難過，但我想到難過又有什麽用呢。還會想到‘我從前真是野心太大了’，認真進行自我反省。”
只有一個沒有被“整理”的就是她的獨生子。15年前丈夫離世之後，宋英惠一直獨自將獨生子撫養長大，爲了不讓別人說他是“沒有爸爸的孩子”，一直嚴格教育兒子。結果她的兒子關上了自己的心門。
兒子今年已經三十三歲了。兩個人雖然住在同一個屋檐下，卻相對無言，像陌生人一樣過日子。身體健康的時候，兒子也總是心中的一根刺。
宋英惠在某一天安靜地把兒子叫到了跟前。雖然想要說的話有很多，可就是開不了口。先開口的是她的兒子。
“從前您爲了我好所說的話對我造成傷害的時候很多。真的非常希望您能多活哪怕是1年，好讓我好好孝順您……”
母子二人緊緊抱在一起失聲痛哭。宋英惠對記者說：“我也第一次對兒子說了對不起。”隨即就紅了眼眶。
“這些都是托了癌症的福啊。一想到如果不是因爲‘癌症’這個東西，可能現在還和兒子之間築著高牆，仍像兩個陌生人一樣過日子，一想到這些就覺得很恐怖。最近我每天都會和兒子像戀人一樣通電話。”
她說面對死亡之後反而變得謙遜和坦誠，並說：“兒子能夠過的好是我剩下的唯一心願。”
“其他人都那樣說。還這麽年輕，要做的事情也有很多，可卻患上這種大病，只能躺在醫院裏每天等死，真是太可憐了。我也曾感到非常悲觀。但是自從將心空出來之後，變得非常舒服。每一天我都會在平凡的日常生活中尋找更多珍貴的東西，並爲了做到這一點竭盡全力。”
李眞漢 likeday@donga.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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